邪神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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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神祭
要在幾個小時之內拿到最大的那一株感染源的根莖, 幾乎是天方夜譚。
葉梧桐的心理素質非常強大，她並不畏懼死亡，也從來不會坐以待斃。
戰鬥聖母這個名頭給了葉梧桐巨大的光環, 追隨她的那些支持者，給她塑造了“金身”。
可她畢竟也只是一個人。
一個精神投放體再普通不過的人而已。
進入通關閘門之後, 葉梧桐堅定地朝著主城區的方向奔跑。
街道周邊生長的感染源大小不一, 綿延無際, 壯觀卻又汙染人的精神。
葉梧桐根據僵化了人頭蛛母的經驗, 猜測感染源被蓄意放入游戲之中豢養, 必須得有一個比較合適的地方。
每一個街區裏面都有一個高層的主樓，這棟樓原本是那個街區裏面統治層和管控物資的地方。
在游戲裏, 這樣龐大的建築, 用來做一個大型的投餵和繁殖場是最合適的。
有目的地，葉梧桐的速度就很快。
但是幾層濕布而已，又不是防毒面具，在高度感染區並不足以讓她撐住太久。
隨著距離 a街區主樓的方向越近，葉梧桐漸漸地, 感覺到自己的動作變得遲緩。
她的視線開始模糊，淺淡的雙眸之中慢慢浸染上血色，她感覺到喉間幹渴，有血腥的味道在口腔裏彌漫。
她的呼吸開始變得越來越劇烈，堅定朝一個方向奔跑的步伐也變得踉踉蹌蹌。
葉梧桐盡力穩住自己的身形, 沒多久卻還是跌倒在一株巨大的感染源上面。
感染源還沒成熟的時候，內裏並沒有灰褐色的粉末，也不是中空的而是實心的。
葉梧桐摔在上面, 像是摔在一堆質感像蘑菇一樣的柔軟菌群上。
很輕易就把這個還沒能成熟的感染源砸碎了。
葉梧桐趴在地上，胸膛劇烈地起伏。
她感覺自己的意識在被逐漸抽離, 腦海之中像是有一塊橡皮擦，在不斷抹去她的思想，動力，還有記憶。
一股難以形容的空虛，從身體之中瘋長，葉梧桐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饑餓。
她趴在地上，臉擱在自己的胳膊旁邊，聞到了自己血肉的味道，艱難地吞咽了口口水。
她對鮮血和新鮮的肉產生了無盡的渴望，她的呼吸越來越重，隨著無所不在的渾濁氣息進入身體，葉梧桐又感覺到一陣從靈魂攀爬而出的倦怠。
就趴在這裏算了，舒服。
整個世界都是一片純白，沒有前路，也看不到身後。
葉梧桐好累，從來都沒有這樣累過。
不要再動不要再走了，她為什麽要走呢？
腦子裏閃過這個念頭的那一瞬間，葉梧桐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頭。
最開始她甚至只感覺到了一陣麻木，仿佛她口腔裏面不是自己的舌頭，而是一塊像菌菇一樣的綿軟物。
但是很快，葉梧桐嘗到了劇烈的尖銳疼痛，還有斷口處滾燙腥甜的血液。
葉梧桐迫不及待地將這些血液咽入了喉嚨，她從來沒有覺得血液竟然是這樣美味的。
她甚至有種再咬自己一口，活活將自己吞吃下去的欲望。
但是劇烈的疼痛提醒著她，像一把鋒利的鋼鋸，不斷切割在她的神經上。
她被一片純白填充的腦海和眼前，重新恢覆了些許扭曲的色彩。
葉梧桐想到了松黃，想到了安吉拉。
她現在總算是知道了松黃和安吉拉被異化的時候在想什麽了。
是極度的饑渴，是忘記一切的空白，和再也不願意多動一根手指的疲憊。
葉梧桐的雙手撐在地上，雙眼赤紅，嘴角的鮮血伴隨著粘液流淌下來，她弓起了腰身，硬生生又從地面上爬了起來。
葉梧桐繼續向前跑，可是她已經分辨不清楚方向了。
她明顯已經在異化，可是居然還非常離奇地保有那麽一絲一毫的理智。
每一次葉梧桐的思想開始變得茫然的時候，她就會狠狠地咬一下自己的舌頭、口腔的腮肉，或者……幹脆停下來掏出槍，對著自己不影響行動的地方開一槍。
在古山林副本的那個時候，何鸞的精神體變成了一團黑色的物質，可以在人類的形態還有黑色物質的形態來回切換。
後來葉梧桐知道，那是因為何鸞被註射了大量的精神異化劑，他的精神投放體本來就已經異化了。
可是因為自己把他推下了懸崖，骨肉碎裂內臟破碎的劇痛，讓他在異化的狀態中，勉強維持住了一絲神志。
劇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禦異變。
葉梧桐跑到了一條寬敞的街道上，再一次跌倒在地上。
手裏的槍支摔出去，她口鼻處的濕布卻還緊緊地紮著。
葉梧桐在地上掙紮了幾次，雙眼看著 a街區的模擬天幕。
夕陽像一場大火一樣，燒穿了天際。
又像是金靈流洩，天宮將傾。
她咬著牙從自己的後腰摸出了另一把手槍，對準自己肩膀的位置，“砰砰砰……”
連開了三槍。
這三槍換回了些許意志。
葉梧桐很快又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順著寬敞的大路跑向已經能看到主樓的方向。
直播之外，永生游戲的主設計臺上，明珠讓人把徹底昏死的何鸞拖下去，用約束帶控制住然後送進醫療艙。
自己則是繼續站在巨大的懸浮屏幕前面，看著葉梧桐。
也算是相識一場，送她最後一程。
明珠這一輩子很少會佩服什麽人，葉梧桐算一個。
“還堅持什麽呢……不可能成功的。”
明珠看著游戲之中的這一幕，頗有些不忍地嘆息了一聲：“何必把自己搞成這樣……”
葉梧桐把自己的肩胛骨都崩碎了，她的血液順著胳膊滴滴答答地落下，將她走過的路畫成了彎曲的赤蛇。
卻成了這一片純白天地之中唯一的艷烈的色彩。
直播界面上的評論，在這一刻都變得非常稀少。
不是這些人都離開了，而是他們全部都被這一幕震撼。
一個人怎麽可以自傷自毀到這種程度，又怎麽可以這樣執著到底，堅韌不拔。
【放棄吧……要不然就放棄吧小野貓，走到這裏已經很棒了。】
【別再繼續了，你一個人救不了那麽多人……】
【……我已經不知道說什麽，我只是控制不住地想哭。】
【她到這個時候都沒有放棄同伴，她已經開始異變了。】
【她就算真的變成異生物，她也是戰鬥聖母！】
【對！我們永遠支持她！】
【我們永遠支持她！】
【我們永遠支持她！】
……
明珠看著直播屏幕上面逐漸開始瘋狂的言論，再一次嘆息一聲。
果然一切都會朝著他預料的發展，異生物入侵雖然被截斷了，可是接下來安全基地還是會迎來一場史無前例的風暴。
這場風暴的名字一定叫“戰鬥聖母”。
眾人都在游戲之外為葉梧桐的所做所行悲切心搖的時候，葉梧桐還在堅持。
她除了自己的兩條腿之外，把自己射得像一個血葫蘆。
正常人流這麽多血肯定已經倒下了，葉梧桐也並不是意志力真的能夠超越體能，而是她在不斷異變。
異變讓她的精神投放體變得強大不少，那些在她精神上藤蔓一樣攀爬擴散的感染被她利用，成為她最後的力氣。
她面色慘白，銀白色的長發卻被自己鮮血浸透一半。
她已經高度異化，疼痛拉扯著她最後一根神經，讓她還在機械地重覆著行走的動作。
可她甚至已經忘了自己這是要幹什麽。
她腦中只剩下一個想法，停下吧，好累呀，停在這裏吧。
夕陽已經開始落下，她拖著再也拖不動的身體，悲壯又悲慘地跌倒在了主樓的前面。
龐大又恢宏的 a區主樓，已經被一株巨大的感染源徹底包裹在其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純白色建築。
像童話之中屬於女王的白色城堡。
葉梧桐真的像她承諾的那樣，找到了最大的一株感染源，可她也註定誰都救不了了。
但是在這一刻，她徹底成為“真神”。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像她一樣，至死不渝。
跌倒的時候，葉梧桐已經失去了控制身體的所有力氣，她的頭狠狠砸在了一階臺階上。
尖銳又劇烈的疼痛，再次喚起她一絲絲的自我意識。
她想……就停在這裏也挺好的。
她早就應該停下了不是嗎？
一切都不屬於她，現代世界不屬於她，這個瘋狂又扭曲的世界也不屬於她。
沒有什麽屬於她。
她早就應該在那場爆炸裏面死得幹幹凈凈。
媽媽沒有了她，一定會過得很好。
一定會很開心吧？
葉梧桐的貓瞳睜著一丁點的縫隙，以一種扭曲的姿勢躺在那裏，卻再也看不到半點天光。
她很清楚自己就要死了。
這一次是真正意義上的消亡。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肯在這個荒無人煙的“雪原”之中，暴露出一丁點自己的脆弱。
她陰暗又怨恨地想，想她一生最在意一切，她最愛的那個人，是否因為她的死亡如釋重負。
如果媽媽真的為此感到愉悅，她還有什麽活著的必要呢？
她還有什麽？
松黃安吉拉李平……都不屬於她。
何鸞……何鸞……
葉梧桐的嘴角很淺很淺地勾了一下，鬢邊滑過一點點映射出藍光的水跡。
強求和掠奪來的東西，又怎麽會屬於她呢？
這個世界對她來說是一場巨大的求生游戲。
沒人等她回去，她還活著幹什麽？
葉梧桐緩緩合上了眼睛的最後一點縫隙，並沒有看到她躺著的地面上，像是某種古老而神秘的陣法那樣，亮起了密密麻麻的藍光。
這藍光先是從地面鉆出，向四周攀爬，而後將周遭的一部分街道全部都覆蓋住，又驟然之間沖天而起——最終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冰藍色的方塊。
將整個主樓和主樓周邊的街道包括葉梧桐都囊括其中。
緊接著這冰藍色的方塊上面，流動起了游戲字幕——屠神游戲終極副本《邪神祭》觸發。
直播之外，明珠看到了這種變化，瞳孔一震。
直播間那些其他的觀眾們，也是驟然之間全部都炸了鍋。
【怎麽還有一個副本？！】
【屠神游戲是本中本嗎？】
【這樣才最合理啊！畢竟這個游戲叫屠神游戲，到現在還沒看到“神”呢！】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如果是本中本的話，副本被觸發的時候，參與者只要還有絲血就會得到一個精神體重置！】
【可是我沒有在永生游戲裏面看到過這個副本啊……】
【邪神祭，聽上去就很邪惡！不會是一個死亡本吧？】
【快看快看快看屏幕！邪神祭被觸發之後，副本之外的游戲進程被定格了！】
【看到了哈哈哈……有好多嬰兒鷲還在天上飛呢！全都像風箏一樣被定住了！】
【那是不是說明只要能通過邪神祭，外面這些人就還有救？！小野貓還有救！】
【應該是的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葉梧桐直播間裏面又剩下一片啊啊的尖叫，永生游戲主設計臺上的明珠，迅速跑到了正在治療中的柯笑的醫療艙外面，詢問屠神游戲的終極副本。
柯笑經歷過一番治療和搶救，現在至少那口差點咽掉的氣被搶回來了。
聽到了明珠一頓連珠炮的詢問，問的都是屠神游戲的終極設計——“邪神祭”。
“你是說……邪神祭被觸發了？”
柯笑一張小臉慘白，腦袋因為被何鸞用槍托打破了太多地方，現在所有的頭發都剃掉了。
她鼻青臉腫的，看上去像一個異變之後的怪物。
但是臉上的震驚之色溢於言表。
“所以確實是有這樣一個終極副本是吧？”明珠得到了柯笑的確認，臉上的傷疤都不自覺地在抽動。
可是他還沒等思考怎麽把這個 “好消息”通知給醒過來可能會徹底瘋狂的何鸞。
柯笑臉上的震驚之色，就變成了一片悲苦和諷刺。
柯笑輕聲說：“她居然真的能堅持到那個地方……確實有邪神祭這個副本，但是……這是一個死亡副本。”
“你知道邪神祭是什麽嗎？”柯笑神色悲切，“是他們飼養感染源的餵食場。”
“那些進入屠神游戲之後連面都沒有露就消失的參賽者，就是被投餵給了邪神，無論是直接投餵過去的還是從副本進去的，都是一樣的。”
“沒有人能通關。”
“看到a街區裏面鋪天蓋地的感染源了嗎？”
“每投餵一個精神體，邪神就會催生出一個感染源。”
柯笑閉上眼睛，沒有再說話。
明珠卻久久地站在了她的醫療艙前面出神。
手腕的端腦亮起來，大皇女顯然也看到了葉梧桐進了邪神祭這個副本，呼叫通話一個接著一個。
明珠重新回到了永生游戲的主設計臺前，雙手按在臺面上，最終還是接通了大皇女的通話。
如實告知：“這是一個死亡副本……”
大皇女不知道在那邊說了什麽，明珠冷硬道：“再等一等吧，如果你不希望帝國所有的雙精神力，數以百萬計的民眾和武裝勢力全部都聯合起來對抗統治階層的話……就再等一等。”
等葉梧桐死了，就可以強勢切斷屠神游戲進程，讓裏面的異生物全部都坍塌成一團漿糊，再徹底清除。
但只要她活著，還是以人類的形態活著，就不能動她。
其實葉梧桐進入了邪神祭這個副本，反倒對於-br星球來說是一件好事。
不能通關她就會被催化成感染源，從游戲裏面走出一個被感染過後的戰鬥聖母，依舊可以振臂一呼掀起風暴。
但一個連人類形態都不是的感染源……不會有太多的人為她舍生忘死了。
雖然明珠也很不忍，但現實永遠都是這樣殘酷。
而游戲之中，葉梧桐被傳輸進入了邪神祭的副本，確實得到了一個精神體的重置。
葉梧桐再醒過來時，是在一間破舊逼仄，臟汙不堪的屋子裏面。
她是被舔醒的，睜開眼之後，有很長的時間葉梧桐都沒有動。
她腦子裏空白一片，什麽都想不起來。
而且頭很疼，耳邊都是吧唧吧唧的舔舐聲。
等到這種頭疼被轉化成一種劇痛的時候，葉梧桐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但是她手腕在破舊的床板上面一撐，猛地坐了起來。
她捂住自己頭劇痛的地方，然後摸了一手的血。
有什麽東西突然嗖一下從她的床上朝地上跳去，葉梧桐眼疾手快抓了一把，把一個大概比床板只高了那麽一點點的小崽子，一下摁在了床上。
她腦袋疼就是被這個小崽子給咬的！
葉梧桐惡狠狠地看過去，這應該是一個小怪物，肢體細瘦，腦袋卻很大，臉上好像還生長了一些可怖的贅肉和瘤子。
就只是有一個人形而已。
葉梧桐還沒有思考出要怎麽處置這個咬她的怪物，臟汙的門簾子外面，就一股腦撲進來了好幾個“小怪物”。
每一個小怪物的肢體都有不同程度的畸變，全部都是大腦袋小細脖，看著就令人作嘔的醜陋。
但是很快這些小怪物居然開口說話了！
“媽媽！媽媽你放開哥哥吧……”
“媽媽你饒了哥哥吧！哥哥只是餓壞了！”
“對呀，哥哥真的只是餓壞了，哥哥是想給你包紮傷口的……”
說這個話的小怪物，雖然臉上是一半黑一半白，但好歹還算有一張完好的臉。
只不過他說出的話很不可信，因為他也看著葉梧桐那個還在流血的傷口咽了咽口水。
有一個細瘦伶仃，就只比床板高那麽一點點的小豆芽撲了過來。
小豆芽應該是個女孩子，變形的腦袋上面還有一些紮成一縷的長毛，而且說話細聲細氣像一個即將斷氣的貓崽子。
“媽媽……求求你了，千萬不要把哥哥獻給邪神……”
“媽媽……媽媽……”
葉梧桐：“……”
她腦子裏面的腦髓，像是被僵屍吸過一樣幹凈。依舊什麽都想不起來。
但是她一睜眼就收獲了一大堆媽媽媽媽媽媽媽。
而且這些會開口叫媽媽的小怪物，還看著她流口水，恐怕她再晚醒過來一會兒就被這群怪物給活活吃了。
這到底怎麽回事？
“媽媽，求求你放了哥哥吧。”那個最小的小豆芽貼過來，用她完好的那一邊小臉蛋貼了貼葉梧桐的手。
葉梧桐一直在死死摁著咬她的那個小怪物，一不留神，差點把那個小怪物給悶死在被子裏面。
葉梧桐伸手撐了下自己劇痛的腦袋，松開了手。
那個小怪物還怪靈活的，喉嚨發出了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然後從床上直接竄到了地上，又竄到了門口，直接消失了。
葉梧桐動了動，打算從床上下去，看一看這是什麽狀況。
她一動，一群大腦袋小稀薄的怪物還以為媽媽又要往死裏打他們，頓時嚇得像是見了貓的耗崽子一樣，一哄而散。
葉梧桐頭暈目眩得厲害，也顧不得去理會這一群小怪物，畢竟他們單個力量實在太弱，她醒著的時候，他們就算聯合在一起，也吃不了她。
葉梧桐下床，腳才踩在地面上，還沒等把這一個狹窄的房間看清楚，那骯臟破舊的簾子，再一次被掀開了。
這一次進來的是一個非常高大的男……怪物。
之所以稱他為怪物，是因為他的臉上也和那些小怪物一樣，有嚴重的變形還有贅物。
葉梧桐扶著腦袋，看向那個怪物男人，又是還沒等開口問一問現在是什麽狀況，突然那個男人沖到葉梧桐身邊，一把扯住了葉梧桐的頭發。
還是受了傷的那一邊頭發，而後就把她像拖一頭死豬那樣，朝著外面拖拽。
“他媽的，之前是在裝死是吧！醒了居然還不去找吃的！”
“把你買來老子真的是血虧！早知道你連個正常的崽子都下不出來，我就應該把你下湯鍋！”
“至少細皮嫩肉，吃起來肯定比那些變異植物好吃多了！”
“啊！”葉梧桐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叫聲，主要是頭發被扯得太疼。
男人拉扯著在他看來像個小雞仔一樣無力的女人。
一邊朝著門口的方向扯，一邊嘴裏還嘟嘟囔囔地說著：“明晚就是獻祭邪神的日子，反正你也沒什麽用了，找不到吃的，還老是生病，把你送過去正好！”
獻祭邪神，這已經是葉梧桐醒過來短暫的時間內聽到的第二次了。
不過男人把葉梧桐給拽到門口的時候，借著外面昏暗的街面燈光，男人仔細打量了一下葉梧桐。
不知道為什麽又改變了主意，開始扯著葉梧桐又朝著一個黑漆漆的屋子裏面走。
“不行，反正獻祭邪神只要是活的就行了，先砍了胳膊腿，到時候送去也是一樣，還省得跑……”
葉梧桐像一頭待宰的豬一樣，被扯到了那間黑暗的屋子裏面。
接著她被甩在地上，葉梧桐身上沒什麽力氣，還沒能搞清楚眼前的狀況，趴在地上沒有馬上就起來，而是把在地上摸到的一個像木刺一樣的東西攥在手裏。
她聽到了一聲很細小的“媽媽”，順著聲音看過去，就看到了之前那好幾個小怪物，現在都擠擠挨挨地站在這個昏暗房間的門口。
叫媽媽的那個顯然是最小的小豆芽。
但是小豆芽就只叫出了那一聲，因為她的嘴，正被身後一個高一些的小怪物緊緊捂著。
那個高一些的小怪物，正是之前葉梧桐剛醒過來咬她的那一個。
“滾！砍下來也是要老子自己吃，沒你們的份！”
怪物男人也發現了門口的一群小崽子，粗暴地驅逐他們。
他手裏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了一把刀，刀鋒黑沈沈的，應該是生了銹，都不怎麽反光。
他罵完了那群小崽子，就提著刀轉過身來，拉過葉梧桐的一條胳膊，擱在了鍋臺上面，揚起刀就要砍——
“嗨，哥們兒，看我。”葉梧桐開口。
那個怪物男人沒有想到葉梧桐會開口說話一樣，下意識地朝著她的方向看來。
葉梧桐擡起手，手裏面的那根尖銳的木刺無比絲滑地戳入了男人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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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在幾個小時之內拿到最大的那一株感染源的根莖, 幾乎是天方夜譚。
葉梧桐的心理素質非常強大，她並不畏懼死亡，也從來不會坐以待斃。
戰鬥聖母這個名頭給了葉梧桐巨大的光環, 追隨她的那些支持者，給她塑造了“金身”。
可她畢竟也只是一個人。
一個精神投放體再普通不過的人而已。
進入通關閘門之後, 葉梧桐堅定地朝著主城區的方向奔跑。
街道周邊生長的感染源大小不一, 綿延無際, 壯觀卻又汙染人的精神。
葉梧桐根據僵化了人頭蛛母的經驗, 猜測感染源被蓄意放入游戲之中豢養, 必須得有一個比較合適的地方。
每一個街區裏面都有一個高層的主樓，這棟樓原本是那個街區裏面統治層和管控物資的地方。
在游戲裏, 這樣龐大的建築, 用來做一個大型的投餵和繁殖場是最合適的。
有目的地，葉梧桐的速度就很快。
但是幾層濕布而已，又不是防毒面具，在高度感染區並不足以讓她撐住太久。
隨著距離 a街區主樓的方向越近，葉梧桐漸漸地, 感覺到自己的動作變得遲緩。
她的視線開始模糊，淺淡的雙眸之中慢慢浸染上血色，她感覺到喉間幹渴，有血腥的味道在口腔裏彌漫。
她的呼吸開始變得越來越劇烈，堅定朝一個方向奔跑的步伐也變得踉踉蹌蹌。
葉梧桐盡力穩住自己的身形, 沒多久卻還是跌倒在一株巨大的感染源上面。
感染源還沒成熟的時候，內裏並沒有灰褐色的粉末，也不是中空的而是實心的。
葉梧桐摔在上面, 像是摔在一堆質感像蘑菇一樣的柔軟菌群上。
很輕易就把這個還沒能成熟的感染源砸碎了。
葉梧桐趴在地上，胸膛劇烈地起伏。
她感覺自己的意識在被逐漸抽離, 腦海之中像是有一塊橡皮擦，在不斷抹去她的思想，動力，還有記憶。
一股難以形容的空虛，從身體之中瘋長，葉梧桐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饑餓。
她趴在地上，臉擱在自己的胳膊旁邊，聞到了自己血肉的味道，艱難地吞咽了口口水。
她對鮮血和新鮮的肉產生了無盡的渴望，她的呼吸越來越重，隨著無所不在的渾濁氣息進入身體，葉梧桐又感覺到一陣從靈魂攀爬而出的倦怠。
就趴在這裏算了，舒服。
整個世界都是一片純白，沒有前路，也看不到身後。
葉梧桐好累，從來都沒有這樣累過。
不要再動不要再走了，她為什麽要走呢？
腦子裏閃過這個念頭的那一瞬間，葉梧桐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頭。
最開始她甚至只感覺到了一陣麻木，仿佛她口腔裏面不是自己的舌頭，而是一塊像菌菇一樣的綿軟物。
但是很快，葉梧桐嘗到了劇烈的尖銳疼痛，還有斷口處滾燙腥甜的血液。
葉梧桐迫不及待地將這些血液咽入了喉嚨，她從來沒有覺得血液竟然是這樣美味的。
她甚至有種再咬自己一口，活活將自己吞吃下去的欲望。
但是劇烈的疼痛提醒著她，像一把鋒利的鋼鋸，不斷切割在她的神經上。
她被一片純白填充的腦海和眼前，重新恢覆了些許扭曲的色彩。
葉梧桐想到了松黃，想到了安吉拉。
她現在總算是知道了松黃和安吉拉被異化的時候在想什麽了。
是極度的饑渴，是忘記一切的空白，和再也不願意多動一根手指的疲憊。
葉梧桐的雙手撐在地上，雙眼赤紅，嘴角的鮮血伴隨著粘液流淌下來，她弓起了腰身，硬生生又從地面上爬了起來。
葉梧桐繼續向前跑，可是她已經分辨不清楚方向了。
她明顯已經在異化，可是居然還非常離奇地保有那麽一絲一毫的理智。
每一次葉梧桐的思想開始變得茫然的時候，她就會狠狠地咬一下自己的舌頭、口腔的腮肉，或者……幹脆停下來掏出槍，對著自己不影響行動的地方開一槍。
在古山林副本的那個時候，何鸞的精神體變成了一團黑色的物質，可以在人類的形態還有黑色物質的形態來回切換。
後來葉梧桐知道，那是因為何鸞被註射了大量的精神異化劑，他的精神投放體本來就已經異化了。
可是因為自己把他推下了懸崖，骨肉碎裂內臟破碎的劇痛，讓他在異化的狀態中，勉強維持住了一絲神志。
劇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禦異變。
葉梧桐跑到了一條寬敞的街道上，再一次跌倒在地上。
手裏的槍支摔出去，她口鼻處的濕布卻還緊緊地紮著。
葉梧桐在地上掙紮了幾次，雙眼看著 a街區的模擬天幕。
夕陽像一場大火一樣，燒穿了天際。
又像是金靈流洩，天宮將傾。
她咬著牙從自己的後腰摸出了另一把手槍，對準自己肩膀的位置，“砰砰砰……”
連開了三槍。
這三槍換回了些許意志。
葉梧桐很快又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順著寬敞的大路跑向已經能看到主樓的方向。
直播之外，永生游戲的主設計臺上，明珠讓人把徹底昏死的何鸞拖下去，用約束帶控制住然後送進醫療艙。
自己則是繼續站在巨大的懸浮屏幕前面，看著葉梧桐。
也算是相識一場，送她最後一程。
明珠這一輩子很少會佩服什麽人，葉梧桐算一個。
“還堅持什麽呢……不可能成功的。”
明珠看著游戲之中的這一幕，頗有些不忍地嘆息了一聲：“何必把自己搞成這樣……”
葉梧桐把自己的肩胛骨都崩碎了，她的血液順著胳膊滴滴答答地落下，將她走過的路畫成了彎曲的赤蛇。
卻成了這一片純白天地之中唯一的艷烈的色彩。
直播界面上的評論，在這一刻都變得非常稀少。
不是這些人都離開了，而是他們全部都被這一幕震撼。
一個人怎麽可以自傷自毀到這種程度，又怎麽可以這樣執著到底，堅韌不拔。
【放棄吧……要不然就放棄吧小野貓，走到這裏已經很棒了。】
【別再繼續了，你一個人救不了那麽多人……】
【……我已經不知道說什麽，我只是控制不住地想哭。】
【她到這個時候都沒有放棄同伴，她已經開始異變了。】
【她就算真的變成異生物，她也是戰鬥聖母！】
【對！我們永遠支持她！】
【我們永遠支持她！】
【我們永遠支持她！】
……
明珠看著直播屏幕上面逐漸開始瘋狂的言論，再一次嘆息一聲。
果然一切都會朝著他預料的發展，異生物入侵雖然被截斷了，可是接下來安全基地還是會迎來一場史無前例的風暴。
這場風暴的名字一定叫“戰鬥聖母”。
眾人都在游戲之外為葉梧桐的所做所行悲切心搖的時候，葉梧桐還在堅持。
她除了自己的兩條腿之外，把自己射得像一個血葫蘆。
正常人流這麽多血肯定已經倒下了，葉梧桐也並不是意志力真的能夠超越體能，而是她在不斷異變。
異變讓她的精神投放體變得強大不少，那些在她精神上藤蔓一樣攀爬擴散的感染被她利用，成為她最後的力氣。
她面色慘白，銀白色的長發卻被自己鮮血浸透一半。
她已經高度異化，疼痛拉扯著她最後一根神經，讓她還在機械地重覆著行走的動作。
可她甚至已經忘了自己這是要幹什麽。
她腦中只剩下一個想法，停下吧，好累呀，停在這裏吧。
夕陽已經開始落下，她拖著再也拖不動的身體，悲壯又悲慘地跌倒在了主樓的前面。
龐大又恢宏的 a區主樓，已經被一株巨大的感染源徹底包裹在其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純白色建築。
像童話之中屬於女王的白色城堡。
葉梧桐真的像她承諾的那樣，找到了最大的一株感染源，可她也註定誰都救不了了。
但是在這一刻，她徹底成為“真神”。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像她一樣，至死不渝。
跌倒的時候，葉梧桐已經失去了控制身體的所有力氣，她的頭狠狠砸在了一階臺階上。
尖銳又劇烈的疼痛，再次喚起她一絲絲的自我意識。
她想……就停在這裏也挺好的。
她早就應該停下了不是嗎？
一切都不屬於她，現代世界不屬於她，這個瘋狂又扭曲的世界也不屬於她。
沒有什麽屬於她。
她早就應該在那場爆炸裏面死得幹幹凈凈。
媽媽沒有了她，一定會過得很好。
一定會很開心吧？
葉梧桐的貓瞳睜著一丁點的縫隙，以一種扭曲的姿勢躺在那裏，卻再也看不到半點天光。
她很清楚自己就要死了。
這一次是真正意義上的消亡。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肯在這個荒無人煙的“雪原”之中，暴露出一丁點自己的脆弱。
她陰暗又怨恨地想，想她一生最在意一切，她最愛的那個人，是否因為她的死亡如釋重負。
如果媽媽真的為此感到愉悅，她還有什麽活著的必要呢？
她還有什麽？
松黃安吉拉李平……都不屬於她。
何鸞……何鸞……
葉梧桐的嘴角很淺很淺地勾了一下，鬢邊滑過一點點映射出藍光的水跡。
強求和掠奪來的東西，又怎麽會屬於她呢？
這個世界對她來說是一場巨大的求生游戲。
沒人等她回去，她還活著幹什麽？
葉梧桐緩緩合上了眼睛的最後一點縫隙，並沒有看到她躺著的地面上，像是某種古老而神秘的陣法那樣，亮起了密密麻麻的藍光。
這藍光先是從地面鉆出，向四周攀爬，而後將周遭的一部分街道全部都覆蓋住，又驟然之間沖天而起——最終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冰藍色的方塊。
將整個主樓和主樓周邊的街道包括葉梧桐都囊括其中。
緊接著這冰藍色的方塊上面，流動起了游戲字幕——屠神游戲終極副本《邪神祭》觸發。
直播之外，明珠看到了這種變化，瞳孔一震。
直播間那些其他的觀眾們，也是驟然之間全部都炸了鍋。
【怎麽還有一個副本？！】
【屠神游戲是本中本嗎？】
【這樣才最合理啊！畢竟這個游戲叫屠神游戲，到現在還沒看到“神”呢！】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如果是本中本的話，副本被觸發的時候，參與者只要還有絲血就會得到一個精神體重置！】
【可是我沒有在永生游戲裏面看到過這個副本啊……】
【邪神祭，聽上去就很邪惡！不會是一個死亡本吧？】
【快看快看快看屏幕！邪神祭被觸發之後，副本之外的游戲進程被定格了！】
【看到了哈哈哈……有好多嬰兒鷲還在天上飛呢！全都像風箏一樣被定住了！】
【那是不是說明只要能通過邪神祭，外面這些人就還有救？！小野貓還有救！】
【應該是的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葉梧桐直播間裏面又剩下一片啊啊的尖叫，永生游戲主設計臺上的明珠，迅速跑到了正在治療中的柯笑的醫療艙外面，詢問屠神游戲的終極副本。
柯笑經歷過一番治療和搶救，現在至少那口差點咽掉的氣被搶回來了。
聽到了明珠一頓連珠炮的詢問，問的都是屠神游戲的終極設計——“邪神祭”。
“你是說……邪神祭被觸發了？”
柯笑一張小臉慘白，腦袋因為被何鸞用槍托打破了太多地方，現在所有的頭發都剃掉了。
她鼻青臉腫的，看上去像一個異變之後的怪物。
但是臉上的震驚之色溢於言表。
“所以確實是有這樣一個終極副本是吧？”明珠得到了柯笑的確認，臉上的傷疤都不自覺地在抽動。
可是他還沒等思考怎麽把這個 “好消息”通知給醒過來可能會徹底瘋狂的何鸞。
柯笑臉上的震驚之色，就變成了一片悲苦和諷刺。
柯笑輕聲說：“她居然真的能堅持到那個地方……確實有邪神祭這個副本，但是……這是一個死亡副本。”
“你知道邪神祭是什麽嗎？”柯笑神色悲切，“是他們飼養感染源的餵食場。”
“那些進入屠神游戲之後連面都沒有露就消失的參賽者，就是被投餵給了邪神，無論是直接投餵過去的還是從副本進去的，都是一樣的。”
“沒有人能通關。”
“看到a街區裏面鋪天蓋地的感染源了嗎？”
“每投餵一個精神體，邪神就會催生出一個感染源。”
柯笑閉上眼睛，沒有再說話。
明珠卻久久地站在了她的醫療艙前面出神。
手腕的端腦亮起來，大皇女顯然也看到了葉梧桐進了邪神祭這個副本，呼叫通話一個接著一個。
明珠重新回到了永生游戲的主設計臺前，雙手按在臺面上，最終還是接通了大皇女的通話。
如實告知：“這是一個死亡副本……”
大皇女不知道在那邊說了什麽，明珠冷硬道：“再等一等吧，如果你不希望帝國所有的雙精神力，數以百萬計的民眾和武裝勢力全部都聯合起來對抗統治階層的話……就再等一等。”
等葉梧桐死了，就可以強勢切斷屠神游戲進程，讓裏面的異生物全部都坍塌成一團漿糊，再徹底清除。
但只要她活著，還是以人類的形態活著，就不能動她。
其實葉梧桐進入了邪神祭這個副本，反倒對於-br星球來說是一件好事。
不能通關她就會被催化成感染源，從游戲裏面走出一個被感染過後的戰鬥聖母，依舊可以振臂一呼掀起風暴。
但一個連人類形態都不是的感染源……不會有太多的人為她舍生忘死了。
雖然明珠也很不忍，但現實永遠都是這樣殘酷。
而游戲之中，葉梧桐被傳輸進入了邪神祭的副本，確實得到了一個精神體的重置。
葉梧桐再醒過來時，是在一間破舊逼仄，臟汙不堪的屋子裏面。
她是被舔醒的，睜開眼之後，有很長的時間葉梧桐都沒有動。
她腦子裏空白一片，什麽都想不起來。
而且頭很疼，耳邊都是吧唧吧唧的舔舐聲。
等到這種頭疼被轉化成一種劇痛的時候，葉梧桐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但是她手腕在破舊的床板上面一撐，猛地坐了起來。
她捂住自己頭劇痛的地方，然後摸了一手的血。
有什麽東西突然嗖一下從她的床上朝地上跳去，葉梧桐眼疾手快抓了一把，把一個大概比床板只高了那麽一點點的小崽子，一下摁在了床上。
她腦袋疼就是被這個小崽子給咬的！
葉梧桐惡狠狠地看過去，這應該是一個小怪物，肢體細瘦，腦袋卻很大，臉上好像還生長了一些可怖的贅肉和瘤子。
就只是有一個人形而已。
葉梧桐還沒有思考出要怎麽處置這個咬她的怪物，臟汙的門簾子外面，就一股腦撲進來了好幾個“小怪物”。
每一個小怪物的肢體都有不同程度的畸變，全部都是大腦袋小細脖，看著就令人作嘔的醜陋。
但是很快這些小怪物居然開口說話了！
“媽媽！媽媽你放開哥哥吧……”
“媽媽你饒了哥哥吧！哥哥只是餓壞了！”
“對呀，哥哥真的只是餓壞了，哥哥是想給你包紮傷口的……”
說這個話的小怪物，雖然臉上是一半黑一半白，但好歹還算有一張完好的臉。
只不過他說出的話很不可信，因為他也看著葉梧桐那個還在流血的傷口咽了咽口水。
有一個細瘦伶仃，就只比床板高那麽一點點的小豆芽撲了過來。
小豆芽應該是個女孩子，變形的腦袋上面還有一些紮成一縷的長毛，而且說話細聲細氣像一個即將斷氣的貓崽子。
“媽媽……求求你了，千萬不要把哥哥獻給邪神……”
“媽媽……媽媽……”
葉梧桐：“……”
她腦子裏面的腦髓，像是被僵屍吸過一樣幹凈。依舊什麽都想不起來。
但是她一睜眼就收獲了一大堆媽媽媽媽媽媽媽。
而且這些會開口叫媽媽的小怪物，還看著她流口水，恐怕她再晚醒過來一會兒就被這群怪物給活活吃了。
這到底怎麽回事？
“媽媽，求求你放了哥哥吧。”那個最小的小豆芽貼過來，用她完好的那一邊小臉蛋貼了貼葉梧桐的手。
葉梧桐一直在死死摁著咬她的那個小怪物，一不留神，差點把那個小怪物給悶死在被子裏面。
葉梧桐伸手撐了下自己劇痛的腦袋，松開了手。
那個小怪物還怪靈活的，喉嚨發出了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然後從床上直接竄到了地上，又竄到了門口，直接消失了。
葉梧桐動了動，打算從床上下去，看一看這是什麽狀況。
她一動，一群大腦袋小稀薄的怪物還以為媽媽又要往死裏打他們，頓時嚇得像是見了貓的耗崽子一樣，一哄而散。
葉梧桐頭暈目眩得厲害，也顧不得去理會這一群小怪物，畢竟他們單個力量實在太弱，她醒著的時候，他們就算聯合在一起，也吃不了她。
葉梧桐下床，腳才踩在地面上，還沒等把這一個狹窄的房間看清楚，那骯臟破舊的簾子，再一次被掀開了。
這一次進來的是一個非常高大的男……怪物。
之所以稱他為怪物，是因為他的臉上也和那些小怪物一樣，有嚴重的變形還有贅物。
葉梧桐扶著腦袋，看向那個怪物男人，又是還沒等開口問一問現在是什麽狀況，突然那個男人沖到葉梧桐身邊，一把扯住了葉梧桐的頭發。
還是受了傷的那一邊頭發，而後就把她像拖一頭死豬那樣，朝著外面拖拽。
“他媽的，之前是在裝死是吧！醒了居然還不去找吃的！”
“把你買來老子真的是血虧！早知道你連個正常的崽子都下不出來，我就應該把你下湯鍋！”
“至少細皮嫩肉，吃起來肯定比那些變異植物好吃多了！”
“啊！”葉梧桐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叫聲，主要是頭發被扯得太疼。
男人拉扯著在他看來像個小雞仔一樣無力的女人。
一邊朝著門口的方向扯，一邊嘴裏還嘟嘟囔囔地說著：“明晚就是獻祭邪神的日子，反正你也沒什麽用了，找不到吃的，還老是生病，把你送過去正好！”
獻祭邪神，這已經是葉梧桐醒過來短暫的時間內聽到的第二次了。
不過男人把葉梧桐給拽到門口的時候，借著外面昏暗的街面燈光，男人仔細打量了一下葉梧桐。
不知道為什麽又改變了主意，開始扯著葉梧桐又朝著一個黑漆漆的屋子裏面走。
“不行，反正獻祭邪神只要是活的就行了，先砍了胳膊腿，到時候送去也是一樣，還省得跑……”
葉梧桐像一頭待宰的豬一樣，被扯到了那間黑暗的屋子裏面。
接著她被甩在地上，葉梧桐身上沒什麽力氣，還沒能搞清楚眼前的狀況，趴在地上沒有馬上就起來，而是把在地上摸到的一個像木刺一樣的東西攥在手裏。
她聽到了一聲很細小的“媽媽”，順著聲音看過去，就看到了之前那好幾個小怪物，現在都擠擠挨挨地站在這個昏暗房間的門口。
叫媽媽的那個顯然是最小的小豆芽。
但是小豆芽就只叫出了那一聲，因為她的嘴，正被身後一個高一些的小怪物緊緊捂著。
那個高一些的小怪物，正是之前葉梧桐剛醒過來咬她的那一個。
“滾！砍下來也是要老子自己吃，沒你們的份！”
怪物男人也發現了門口的一群小崽子，粗暴地驅逐他們。
他手裏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了一把刀，刀鋒黑沈沈的，應該是生了銹，都不怎麽反光。
他罵完了那群小崽子，就提著刀轉過身來，拉過葉梧桐的一條胳膊，擱在了鍋臺上面，揚起刀就要砍——
“嗨，哥們兒，看我。”葉梧桐開口。
那個怪物男人沒有想到葉梧桐會開口說話一樣，下意識地朝著她的方向看來。
葉梧桐擡起手，手裏面的那根尖銳的木刺無比絲滑地戳入了男人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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